追江豚|江西余会功：用光影去保护生态环境

如果要问在长江流域哪里的长江江豚数量最多，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江西的鄱阳湖。根据2023年5月公布的江西省2022年全年监测长江江豚数据，江西省全年共计监测到长江江豚638头次，其中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就有552头次。

江西省长江段和鄱阳湖是长江江豚最重要的自然栖息地之一，在这里，生态摄影师余会功数十年如一日的守护着这群可爱的江中精灵。正逢世界生物多样性保护日，余会功接受了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的采访。

从风光摄影到江豚摄影

无偿为科研机构提供视频图片使用权

余会功自青少年时起就对摄影展现出了浓厚兴趣，十三四岁时便带着照相机四处拍照，参加工作后，余会功的工作任务也需要他去各地拍摄。最初他拍摄的主要是自然风光，在拍摄自然风光的过程中喜欢上了鸟类，自然而然的开始了鸟类摄影并关注起了鸟类生态环境保护，他所拍摄的鸟类照片在生态摄影界也有着不小的名气，多次获得国内外的大奖，余会功非常关注江西的省鸟白鹤，2012年10月，余会功北上专程独自一人前往莫莫格全程记录白鹤由北向南迁徙回到鄱阳湖的全过程，5600公里往返鄱阳湖与吉林最北边的莫莫格，连续8个昼夜守在湿地，克服了极端的严寒，记录了白鹤生活、觅食及南迁的珍贵镜头，成为江西省第一位记录候鸟大迁徙的摄影家。但在余会功这几十年的摄影和生态保护生涯中，江豚无疑是最令他挂心的存在。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江豚的，但那个时候就是不知道它是江豚。”余会功回忆到，余会功父亲曾在南昌往返鄱阳的客轮船上工作，七八岁时余会功就跟着父亲坐船，“当时我父亲就指给我看，说那里有江猪你看到吗。”但那时年幼的余会功并不知道江猪是个什么动物，还以为是养在江水里的猪。“我真正了解到江豚大概要到2001年左右了，我到余干那边去拍鸟，同行人叫我说哎呀余老师这边好多江豚你来看哇，我说什么江豚啊，过去一看，哦！原来就是江猪啊。”余会功拿起相机想要拍摄，才发现江豚非常难拍到，折腾半天也没有拍出什么东西来，“我就特别想要了解一下江豚的真面目，到底长什么样子的，我回去就上网查资料了，才知道它原来是极度濒危的动物。”

在生态摄影中，江豚算得上是最难拍摄到的动物之一，不仅因为其稀有性，还因为江豚是难以掌握明显的活动路径的动物，“江豚不像海豚，有时候海豚一下子可以连续跳五六十下，而且你很好掌握它跳的规律，但江豚可能就在水面拱一下，或者跳两下，等你反应过来要拍了，它已经消失不见了。”江豚是难拍，但余会功喜欢挑战自己，“我就下定决心说我一定要拍到。”在最疯狂的时候，余会功每日驱车180公里，从南昌家中赶到江边拍摄江豚，寒冬腊月里他腰上系根绳就站在冰冷的湖水中举着相机等待江豚的出现。

经年累月，余会功了解了越来越多江豚的习性，掌握了江豚活动的规律和觅食情况，他也拍摄到了不少精彩的江豚照片，慢慢的在圈内出了名。“我记得2014年我带着照片去中科院交流，给专家们放照片大家都在哇，很多专家也没有看过这么多野生环境中的江豚。”余会功的摄影成果得到了业界认可，他的作品《罕见的江豚捕鱼》曾经荣获中国国家地理自然影像大赛荒野传奇组银奖，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信使》也选取过余会功拍摄的江豚捕鱼的照片。这些年来，余会功先后为各级各部门免费提供了千余张珍贵照片、三百余个视频素材，“我们摄影师是在用我们手上的光影去保护生态环境、保护野生动物。”

成立鄱阳湖江豚保护协会

事情并不总是一帆风顺

在拍摄江豚的这些年中，余会功也自然而然的关注起了江豚的生存环境和保护情况，而保护生态环境这件事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那时候长江还没有禁渔，还有电打鱼的，长江生态环境破坏很严重，江豚受到了很大影响。”在长期拍摄中余会功发现鄱阳湖地区非法活动远比想象中的更加猖獗，违法排污、天网捕鱼、违法采沙……乱象丛生。

2014年，余会功和几名志同道合的朋友先成立了“鄱阳湖生态环境保护小组”，专门揭发这些违法违规行为，“我们动了人家的蛋糕人家肯定不乐意啊，就要来找你的麻烦。”当时还有人拿着余会功的照片扬言要找到他揍他一顿。余会功回忆起了一次取证非法采沙船的事，“有一次我们在鄱阳湖附近调研非法挖沙，正在拍照取证，就有个快艇跑来过问你们干嘛的啊，拍我们的吗，叫我们别拍了，我就说没有啊我拍鸟拍风景的。其实他们过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就赶紧把这个相机藏起来，换了另一个相机拿着。后来也有很多人劝我说别去干了，人家报复你你怎么办，但我还是继续干下去了。”

治理要“治”更需“理”，要根除非法捕捞保护生态，就要弄清楚为什么渔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做了大概一年的渔民洗脚上岸调研，弄清楚渔民愿不愿意上岸，上岸面临着什么困难等等。”现如今这些曾把余会功这群保护者视作“眼中钉”的渔民已经成为了“友军”，他们在发现遇难、死亡动物后会第一时间告诉保护志愿者们。

在推进保护鄱阳湖生态、保护江豚生存环境时，余会功萌生了想要成立一个江豚保护协会的念头，“你想江西的长江江豚数量占了全国总数的半壁江山，怎么连一个保护协会都没有呢？”2017年10月24日，江西省首个江豚保护协会——鄱阳县鄱阳湖江豚保护协会正式成立。如今，协会的志愿者队伍已经发展壮大到了110人左右。现在回忆起来，余会功也坦言创立这个协会很不容易，“难啊，中间也遇到了一些阻力，后来才终于成立起来了。”

二十余年公益行动

“是对社会的责任心促使我干下去”

余会功江鄱阳县鄱阳湖江豚保护协会的工作日常概括为“四进”，分别是进学校、进社区、进山区、进湖区。“野生动物、生态环境保护、生物多样性保护重在宣传，要从孩子抓起，大手牵小手嘛。”余会功和协会其他志愿者们平均每个月讲两次课，不仅在中小学授课，也到大学授课，还到外省授课，“过几天我还有两个学校有课要讲呢。”在社区志愿者们重点宣传野生动物保护法和动物保护、生态保护的重要性，在山区、湖区则重点要看有没有天网捕鱼的、电打鱼的、有没有被围困的江豚等等，此外志愿者们也经常走进集市，关注市场上有没有贩售野生动物、食用野生动物的。“保护江豚实际上就是保护我们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江豚活跃了说明这个地方生态环境变好了，它是生态环境好坏的测量器。江豚很美丽，它们需要良好的生态环境，这是需要社会各界共同去努力的。”

除了继续宣传江豚保护外，鸟类科普保护的工作余会功也没有拉下，江西婺源独有的鸟类蓝冠噪鹛也是他格外关注的一种鸟类，近些年来余会功也在致力呼吁多加保护关注蓝冠噪鹛，并用他的镜头拍摄追寻蓝冠噪鹛的生活、繁殖过程。

今年六月，余会功就要过七十岁的生日了，“常有人问我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干这些事为了什么，我说其实很简单的，我们是中国公民，有一份对社会的责任感、责任心，这份对社会的责任心促使我一直干下去。”这么多年的公益活动中余会功自掏腰包补贴了不少钱，多年奔波拍摄下，他的眼睛也出现了问题，因为他总是右侧着头拍摄，在去医院检查后医生告诉他右眼已过度疲劳，患了严重的青光眼，有失明的可能。如今，余会功用自己的左眼继续生态摄影之旅:“只要还有一天光明，我就要为保护生态环境与野生动物继续贡献绵薄之力。希望拍出好的作品能引起社会各界对鄱阳湖长江江豚保护的重视，进而更好地保护长江其他珍稀濒危的水生生物，保护母亲河长江。”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沈昭

视频、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校对 王菲